BOB全站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就是“冷在三九”的三九天。北方的《九九歌》唱到，“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上海流传的《九九歌》也表达了同样意思：“一九到二九BOB全站，相见不出手；三九二十七，篱头吹觱篥；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露宿”。

　　天热要降温，天冷要取暖。上海人在没空调的日子里，室内取暖不如北方来得惬意和爽快，既无24小时供暖系统，也不能学样烧炕在床底燃起熊熊烈火；更不发什么取暖补贴。

　　老洋房是有热水汀的，一只只就像打开拉足的手风琴。管道里热水流淌，向房间里幽幽地散发热量。茅盾在他的《上海大年夜》中，记过一笔1934年上海热水汀的力道。他到亲戚家吃年夜饭，屋里开着水汀，“结果是脱下皮袍尚且满头大汗。”但绝大多数上海人家没热水汀的，只有仰仗于热水袋焐手，或早点困觉焐被筒，里面放只焐脚的黄灿灿的铜汤婆子。热水袋和汤婆子，正是上海人历史悠久且行之有效的抗严寒化冰雪的传统取暖装备。

　　不知热水袋是谁的伟大发明，诞生定在合成橡胶出现后。热水袋的名字起得通俗易懂，一听就明白是装热水的袋袋。从小到大，家里用的都是“永”字牌热水袋。这个“永”字很中性。过去买热水袋不是去百货公司，而是往药房跑。我家附近有3家药房，与上海大多药房一样，多在马路转角。朝东在瑞金二路复兴中路西北角，向西在复兴中路陕西南路西北角；往北茂名南路淮海中路东南角，现在成了古今。

　　热水袋买来后，自己要缝个布套，把热水袋套起来。因为热水刚灌进去时，热水袋表层比较烫；说是热水，其实都是刚烧开滚烫的沸水。现在商店里卖出来的热水袋，配一个装拉练的绒布套，比过去自家钉揿钮的布袋要漂亮多了。

　　冲热水袋有个小门槛。热水冲满后，一手捏袋口一手挤按热水袋，让里头空气边响边翻泡声跑出来，然后拧紧盖子。

　　仍然不知是谁的发明，在上世纪60年代，以用完的盐水瓶葡萄糖瓶来替代热水袋，瓶子有玻璃也有塑料。一到冬天，大家忙找与医院搭界的亲戚朋友，弄只瓶子焐焐手。与热水袋相比，它的好处不仅无须自己掏腰包，而且上班焐手较隐蔽。

　　小时侯，父亲反对我们用热水袋和汤婆子。这位新四军老兵要我们向战士学习，“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不怕寒冷更是最起码要做到的事。可平时父亲在部队，只要他不是在冬天回沪探亲休假，我们还是能白天热水袋焐手，夜里加个汤婆子焐脚。

　　1966年放寒假到部队，父亲还特地带我和妹妹到军直通信营的一个连队，进行零距离感受，进行不怕寒冷的直观教育。战士过冬是一条四斤棉花的被子，外加一件军大衣；没热水袋，也没汤婆子。营房所在的湖州白雀，背靠山区。

　　十年后的1976年，我在农场度过了上山下乡的第一个冬天。住的草棚建在堤上，床下是泥地。一觉醒来，毛巾冻得像冰冻带鱼，杯里的水也结冰。有位上铺兄弟，晚上戴口罩睡。上铺离屋顶只有一尺，盖屋顶的是油毛毡加稻草，挡不住冷气飕飕地逼压下来。

　　那时，每人每天分一热水瓶热水，晚饭前每人配给三勺热水洗脸汰脚。要想冲热水袋，手里就这么点热资源。冲了就少了喝的，冲了就短了洗的。这时，不用做什么“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思想工作，环境显示了一股强大的改变力量。

　　再过了一个十年到了1986年，热水袋和汤婆子已见颓势。先是出现取暖效果好，价格也被广大人民群众认为适中的取暖器，有电热丝也有石英材料的。后来，价廉物美的取暖器又附加了一些功能，能摇头转向能热风吹拂。当空调进入寻常人家后，我们就可按过去气吞山河的说法，把热水袋汤婆子统统丢到太平洋去了。

　　有意思的是，早年没皮鞋只好穿草鞋是不得已BOB全站。有些上海人家，空调使用原则是热开冷不开，三伏用得多三九开得少。莫不是觉得“天热不可剥皮，天冷却能添衣”。

　　我一朋友说，他太太宁可用800W的取暖器，而不愿开一匹半的空调。其实，800W取暖器一小时用电量比3000W空调只多两度电多一点。那时电费每度0.61元，用一小时取暖器比开同样时间的空调，不过省一只半菜包子钱。但体现出的温室效应，那是要相差许多。帐不一样的算法，导致了不一样的暖意。

　　我觉得油汀不错。油汀不用油，用得也是电。它与空调相比，优点是使用时室内空气比开空调好；与取暖器相比，优点是取暖效果比它强。

　　在我们拥有了取暖器、油汀和空调之后，家里的热水袋并没丢弃，就象它的牌子，“永”字还将永远陪伴我们。家里那只永字牌热水袋，肚子不舒服焐肚皮，腰扭伤焐焐腰。热水袋的优点就在于一个贴，凡是贴的东西就会永久。

　　袁念琪：1978年从农场考入大学，获法学士学位。1983年考入上海电视台，高级编辑(专业技术二级），获上海长江韬奋奖，上海市作协会员，入选《中国新闻年鉴》。1974年起发表作品，获全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一等奖，收入王蒙主编《中国最佳散文》，入选“2022最澎湃创作者”。著有《上海品牌生活》、《上海门槛》、《上海姻缘》、《上海B面》和《零食当饭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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