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B全站1994 年,劳伦斯·德·卡尔(Laurence des Cars) 还是奥赛博物馆(Musée d’Orsay)的一名年轻策展人。那时,她梦想着能够举办一场展览,同时呈现爱德华·马奈(Édouard Manet)和埃德加·德加(Edgar Degas)的作品。这两位伟国画家的重要作品,长期以来被分别收藏于不同大陆,其中一些作品至今未向外借出展示过,因此也从未有博物馆探索过这两位艺术家亦敌亦友的关系。
直到2023年9月24日,德 · 卡尔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发起“马奈/ 德加”(Manet/Degas)作品联展。此次展览让马奈著名画作《奥林匹亚》(Olympia)首次登陆美国,展览第一站选在巴黎奥赛博物馆,为期四个月,参观人数达 67 万。
德 · 卡尔女士于 2021 年接任卢浮宫馆长一职,在此之前,她曾是奥赛博物馆的策展人,并担任了四年的馆长,那时她就已经有了举办“马奈/ 德加”联展的想法。于是,在马克斯·霍莱因(Max Hollein)于2018 年接任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馆长后,她立即劝说对方与她合作,集两家博物馆之藏品呈现一场圆满的主题展。
作为全球最大的艺术博物馆——卢浮宫的馆长,德·卡尔如今面临着重塑规则的挑战。卢浮宫博物馆的前身是法国国王居住的宫殿,直到 1682 年,法国国王都居住在这里。卢浮宫即威严又宏伟,是法国软实力的象征,但与此同时,它也是一座21 世纪的博物馆,有责任做到与时俱进、兼容并蓄,以及为数以百万计的游客提供尽可能多的参观机会。
德·卡尔面临的另一个问题是《蒙娜丽莎》,这个问题自1911年的偷窃事件后,几乎成了卢浮宫的“保留曲目”。随着慕名前来观赏这幅文艺复兴杰出画作的游客越来越多,人流控制也成为每一位卢浮宫负责人面临的最大难题。
“卢浮宫是法国为数不多在全世界家喻户晓的名字。”德·卡尔在卢浮宫的办公室里接受采访时说道。她将办公室重新装饰成现代风格,摆放了一些以博物馆为背景的摄影作品,其中包括一张披头士乐队与一座古典半身雕塑的合照。
德·卡尔说,从踏进卢浮宫的那一刻起,她就感到“完全放松”,因为管理奥赛博物馆的经验已经为她“管理一家大型博物馆做好了技术上的准备”。她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处理担任卢浮宫馆长所要面临的“外交以及地缘政治层面”的问题。 不过,德·卡尔有一些更为紧迫的问题需要处理,比如,她希望在卢浮宫的东侧立面修建一个新的入口,用一条通往博物馆文艺复兴展厅的17世纪柱廊,解决卢浮宫金字塔周围人群聚集的问题。卢浮宫金字塔是建筑师贝聿铭于上世纪80年代设计的,玻璃和钢结构的入口旨在迎接每年450万的游客量。然而,2018年卢浮宫的参观人数达到了创纪录的1020万。据卢浮宫估计,大约80%的游客是为了欣赏《蒙娜丽莎》而专程前来,他们在围栏内排着长队,等待与这幅经典画作留念。
作为卢浮宫的馆长,德·卡尔希望给来访的游客(尤其是目前仅占来访人数30%的法国游客)带来更舒适的参观体验,让他们不用每次都得从金字塔那边通过。她希望通过开设新的入口吸引游客,让他们可以在场馆内的更多区域流动,而不是集中在通往《蒙娜丽莎》画作的那几个展厅里。
德·卡尔将每日的参观人数限制在 3 万以内,这个数字远低于疫情暴发前每日4.5 万人的峰值。但她说: “我们要让卢浮宫重新获得平衡。”
法国国家博物馆的命运往往掌握在法国政府手中,而卢浮宫的命运则取决于法国总统。2000 年至 2009 年期间在卢浮宫担任管理员的迪迪埃 · 塞莱斯(Didier Selles) 表示,总统亲自面试了博物馆馆长的人选。
塞莱斯说,当时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一提议开设卢浮宫的首个国际分馆BOB全站,“该问题就马上被交给爱丽舍宫处理,将最终的决定权掌握在他们手上。”塞莱斯本人也参与了 2007 年修建阿布扎比卢浮宫的谈判。
近年来,通过承诺自行负担近一半的年度预算(2.7 亿欧元),卢浮宫获得了自主治理的权利。但德·卡尔规划的现代化入口、大厅和展览空间仍然需要获得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的许可,而这些完全取决于他本人是否有意愿与能力, 效仿上世纪80年代弗朗索瓦 · 密特朗(François Mitterrand)总统决定委托贝聿铭修建玻璃金字塔,为卢浮宫的历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当然,这也取决于德 · 卡尔的游说能力。
德 · 卡尔与总统关系融洽,有时她会陪同马克龙进行国际访问,例如去年11月的美国之行。德 · 卡尔也经常在卢浮宫举办正式的国宴活动,她出生在一个贵族家庭,父亲是法国著名历史学家、媒体评论家让·德·卡 尔(Jean des Cars),爷爷是著名的小说家居伊·德·卡尔(Guy des Cars),处理外交和公共关系对她来说毫不费力。此外,同事们纷纷表示,她既不迂腐守旧,也不固执己见。
“她想象力丰富,创造力惊人,敢于承担风险,只是有时为人过于直率。”这种清爽的特质在欧洲文化圈甚为少见,大都会博物馆的馆长霍林(Hollein)表示。
德 · 卡尔小时候曾去德国参观过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的城堡,对19世纪的艺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此,进入奥赛博物馆对她来说似乎是自然而然的选择。她参与过许多著名展览的策划,其中包括2007年极具里程碑意义的古斯塔夫 · 库尔贝(gustave courbet)展览和2014年大胆致敬萨德侯爵(Marquis de Sade)的特别展览。同年,她成为奥赛博物馆姐妹机构橘园美术馆(Musée de l’Orangerie)馆长。
2017 年,她正式成为奥赛博物馆馆长,着手改变博物馆的定位,将其打造成能够吸引巴黎及其周边地区年轻人和多元群体的热门景点。
她为德加和毕加索的展览搭配了芭蕾舞演员和杂技演员的表演,举办了野心勃勃的当代艺术项目,为观众带来朱利安·施纳贝尔(Julian Schnabel)和崔西·艾敏(Tracey Emin)等艺术家的特别展览。奥赛博物馆的当代项目负责人多纳蒂安·格劳(Donatien Grau)如今也在卢浮宫就职,他请来卡德·阿提亚(Kader Attia)和伊丽莎白·佩顿(Elizabeth Peyton)等艺术家进行驻地创作,并委托比利时当代艺术家吕克·图伊斯曼(Luc Tuymans)制作了一件特定场域作品在卢浮宫临时展出。
德·卡尔在奥赛博物馆任职期间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黑人模特 :从热里科到马蒂斯”(Black Models: From Géricault to Matisse),这是一个聚焦从18世纪末至今法国艺术作品中的黑人形象的大型展览。该展览吸引了50万人前来参观,其中包括首次参观博物馆的人群。展览期间的伴随活动有:法国说唱歌手阿卜杜勒·马利克(Abd al Malik)表演,他的灵感来自于展览中的一幅1850年的画作——皮埃尔·皮维·德·夏凡纳(Pierre Puvis de Chavannes)的《带剑的年轻黑人男孩》(Young Black Boy With a Sword)。
该展览的构思来自哥伦比亚大学的博士后、研究学者丹尼斯·穆雷尔(Denise Murrell),她曾向奥塞博物馆申请借展作品,用于学校沃拉奇艺术画廊的展览。德·卡尔在申请奥塞博物馆馆长职位时,曾与穆雷尔会面并提议在巴黎举办该展览的衍生版本。
80年代设计金字塔时,玻璃和钢结构的入口可以迎接每年450万的游客量。然而BOB全站,2018年卢浮宫的参观人数达到了创纪录的1020万。
“她说她在奥塞博物馆想要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敞开艺术的大门,”穆雷尔说,“打破印象派是欧洲白人文化堡垒的既有观念,并让大众看见在艺术圈核心地带有黑人,这样一个真实而重要的存在。”
凭借过去 30 年积累下来的专业经验,以及我对卢浮宫的热爱,我觉得自己站在了正确的位置上。
德 · 卡尔曾经担任法国博物馆组织 (Agence France-Muséums)的科学主管,这虽与她对19世纪艺术的兴趣大相径庭,但却为阿布扎比的卢浮宫项目奠定了基础,她的任务是组织来自13个合作博物馆(包括卢浮宫)的展览品、为阿布扎比卢浮宫购买馆藏作品并筹备展览。
该项目诞生于耗时30年、耗资10亿欧元(约77亿人民币)的文化合作,卢浮宫是该合作的主要受益方。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支付40%的协议金额,仅仅用于购买卢浮宫的名字使用权,同时支付数百万欧元以获权使用卢浮宫的藏品和专业知识。这项合作最初受到许多法国博物馆专业人士的谴责,他们认为,这个项目的目的只是为了谋财,将会对法国的珍贵藏品造成损害BOB全站。(国际人权组织也多次批评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在萨迪亚特岛上对移民工人的虐待行为。)
掌舵一艘像卢浮宫这样的“巨型远洋客轮”,需要专业、经验以及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德·卡尔表示,“从零开始修建一个这么大规模的博物馆实属罕见。”她坦言,自己和法国的同事们在实施该项目的过程中,“可能对博物馆的定义已经有太多先入为主的判断”,必须将这些既有的判断抛诸脑后。
“你要如何向一位来自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或者印度的年轻访客解释一幅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并与其他文化进行对话?”她问道,“实际上,过去 15 年,法国博物馆界从未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她说,最困难的是要扭转巴黎卢浮宫同事“不理解和恐惧”的态度,他们不愿意将艺术品借给阿拉伯联合酋长国。
如今,这座由建筑师让 ·努维尔(Jean Nouvel)操刀设计的圆形穹顶建筑不仅是一个享誉全球的文化景点,更被视为更具全球性和非西方中心主义的博物馆建筑典范。阿布扎比卢浮宫能够得到如此广泛的认可,德·卡尔功不可没。
现在的问题是,她能否在此基础上,对卢浮宫的主体进行一次彻底的改造。尽管德 · 卡尔看上去充满决心,但她也坦言,作为卢浮宫的第一位女馆长,她面临着额外的压力。“人们对你有太多的期望,你不能辜负这些期望。”她说。
她记得,自己在准备离开奥塞博物馆,登上卢浮宫的“巨型远洋客轮”时,曾经在心里自问:“我能胜任吗?”
如今,凭借“过去 30 年积累下来的专业经验,以及我对卢浮宫的热爱”,她说,“我觉得自己站在了正确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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